這是…
我看著照片愣了好幾秒。
這真的是他嗎?
這不是…
我連翻了好幾頁的相本想確認這個是不是同一個人的生活照,從小到大的…
可是,真的…是他的照片!
我重新將相本翻回到第一頁看,看著照片中的那個人,我依舊無法相信我眼前所看到的人。
他竟然和我夢境裡出現的小孩子長得一樣!
所以,我是這個小孩嗎?
我小時候就是長這樣嗎?
可是怎麼會…
「我們來比賽吧!看誰先跑到上面?」
所以,我是夢到我自己小時候嗎?
那麼,他從我後面走上來,又跑到上面那邊高興說他比賽跑步贏過我…
如果我是那個小孩子,視角應該不是這樣吧?
「哈哈,你輸了,你輸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好混亂!
我皺著眉頭,手往頭髮上抓了幾下,然後往後連翻了幾頁相本,連看了好幾張照片,都沒有看到其他像是兄弟姐妹的人一起合照,也沒有和其他親人的合照,就只有看起來像是幼稚園的同學和老師,還有和媽媽一起拍的照片。
真的就只有兩個人一起生活嗎?
我拿著相簿走回房間,開啟書桌上的電腦,用滑鼠點進圖片檔裡,然後迅速地移動下方的圖示列,看著照片裡的每個人。
但是我愈看,心愈慌張,愈想找到某個人的身影。
「我在哪裡?我在哪裡?」
「為什麼都沒有看到我?」
我心急地一直按著鍵盤上的方向鍵,一直看著每一張照片…
突然間,我看見制服上綉的名字「王偉德」三個字,我整個人像被電了一下而錯愕地停止所有動作。
頭持續地發漲,身體不自覺地感到有些麻痺。
我看著照片,停頓了好幾秒。
「天啊,我在想什麼?」
「我是在從這些照片裡找我嗎?」
明明…明明我是這個人…明明臉就長得一樣…
我是這個人…我是這個小孩子!
看著那張放在電腦旁的紙條,那張有著以前的我的筆跡的紙條…
為什麼我的心一直接受不了這件事?
突然間,一個聲音在腦裡出現:「你是誰?」
我是誰?
我是…
我的腦袋浮現一個畫面,一個模糊的人影隔著一張下方是中空的紙板遞了一張紙條過來。
就像是去郵局處理事情一樣,每位行員的面前都有一塊透明的塑膠板子與顧客間隔著,但是底下是中空,可以從那裡拿取或遞送東西給對方。
我看著那個畫面,不自覺的有了這樣的感覺。
寫一寫,然後把紙傳回去,也許會得到某個回覆,得到對方的回覆。
所以,我很自然地伸出右手往電腦的右前方伸去打算拿筆,可是卻突然撲空了,嚇得我縮回手並且抬頭往右前方看去。
怎麼回事?怎麼沒有東西?筆筒呢?
掉下去了嗎?
我探頭往書桌外面看。
書桌底下、四周都看了看,就是沒看到筆筒。
我轉頭再往我的床四周看,房間地板、衣櫃、書櫃附近也看,還是沒看到筆筒。
這麼明顯的筆筒不可能會憑空消失啊!
我回過頭再往我的書桌上找尋筆筒,卻被眼前出現的筆筒的位置嚇到了。
筆筒什麼時候跑到左邊了?
我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右手打算往筆筒那裡拿筆,卻發現我這樣伸出右手竟然拿不到筆,於是我收回右手再換左手伸過去拿…
當我看著我的左手伸過去,輕易地到達筆筒的距離,我的身體一陣輕顫,遲遲無法伸出手指往下拿出筆。
這個位置…該不會就是以前的我習慣拿筆的位置吧?
左撇子…
從醫院剛回來時看到的那個擺設…
當時的擺設?
我收回手,看著筆筒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我緩緩轉頭看房間內的擺設有沒有任何的變動。
不自覺地我縮著肩膀,雙手相握著,感覺眼前的一切好像還不是屬於我的東西…
不論是這個房間、照片、紙條、字跡…
腦海裡那個互相交換紙條聊天的畫面再次浮現,心裡一個聲音不斷說著「溝通」兩個字。
「溝通?」
「跟誰?」
「跟以前的我嗎?」
「我在上面寫字的話,會收到回覆嗎?」
如果真的回覆了…
「哈,我在這裡呀!怎麼可能還會…」
「我在想什麼?」
我雙手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希望自己可以清醒點,但是睜開眼睛,一切無法解釋的事情依然存在著。
最後我決定將這張紙條原封不動地貼回窗戶上,不碰觸它,然後伸手從筆筒裡拿出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今天的日期、看到這張紙條和照片的事。
那麼…我要寫下我覺得照片裡的人不是我嗎?
如果寫下,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在否定什麼?
否定…
我抬起頭看著那張貼在窗戶上的紙條好一會兒,然後想起媽媽那擔憂的臉,我默默蓋上筆記本。
- * *
大半夜,穿著一身黑的王偉德站在窗戶前,雙眼直盯著那張貼在窗戶玻璃上的紙條。他伸手一抓,直接將那張紙條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筒裡。
右手拿起筆記本看了一下後,就將筆記本收起來,然後拿起黑色手機,撥了通電話。
「出發了。」他說,然後離開房子。
原本打算從房間裡走出來喝點水的媽媽才一開門就聽見了王偉德的房門打開的聲音,急忙推上房門卻不完全關上,留了點門縫,豎耳傾聽注意他的動靜,沒想到她隨後聽到的卻是大門被打開然後立即關上的聲音。
「阿德!」媽媽驚呼一聲,立即跑到玄關處打開電燈。從鞋櫃上拿了鞋就打算要穿上追出去,卻發現王偉德的布鞋還在鞋櫃裡,讓她愣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呃,鞋子還在。」
「是我剛剛聽錯了嗎?」
她看著鞋櫃裡的鞋子,確認他平時在穿的鞋子都還在,但是她還是無法完全放心下來,在玄關處躊躇了一下,然後往回走進客廳。
思考了一下,她走到客廳旁的窗戶往外頭看,剛好看到一位黑衣人正沿著路邊走。
她看著他一路走向一台停在巷口的車子,然後坐上它離開。隨後她又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其他人出現在街頭上。
猶豫了一下,她靜靜地走到王偉德的房間,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下聲音,然後悄悄地握住房門的手把打開要轉開它,卻發現房門是鎖著的。
「怎麼是鎖著?」她輕聲地說。
「他平時有在鎖門睡覺嗎?」
「真的在睡嗎?」
她明明認得那個開門的聲音,明明聽見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她不安地看著關上的房門,手輕靠在門上,耳朵忍不住再次貼上房門傾聽並且確認房間裡的聲響。
心裡的不安全感讓她的心一直砰砰地亂跳,呼吸變得有些沉重。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她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顯得大聲,讓她就算側耳在房門上也聽不見房間內的任何聲響。
她深呼吸一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她仍然沒有辦法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房間裡安穩地睡著。
不是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孩子,而是當他今天開口表示要看以前的照片,當她進到房間裡拿他以前小時候的照片,她才想起她為了讓一切可以好好地過下去,為了讓他可以繼續生活下去,她做了什麼事。
她怎麼會沒有意識到?
打從他在醫院醒來之後,這段時間的相處…
她一心只想著只要兒子有醒過來,就算他失憶了也沒關係。
以前…以前也曾經這樣過,所以這次也應該會沒事。
可是,今天的事情提醒了她,她幾乎快忘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沒事的,沒事的。」她輕撫著自己的胸口,安慰著自己。
「再觀察一段時間好了。」
記得那一天看著他刷牙刷得滿嘴泡泡,看著他和以往那樣吃著早餐,然後出門上班…
想起那時候的王偉德、現在的王偉德、因相簿的提醒而想起小時候的王偉德,她不禁有些激動而身體輕顫著。
「沒事的,會沒事的。」
她繼續輕撫著自己的胸口,離開王偉德的房門口走向廚房倒些水喝來緩和一下自己的情緒。
為了確定他會從大門或房間裡走出來,她決定待在客廳裡等到天亮。
如果有任何的聲響,她就會馬上知道。
她會知道的。
看著客廳旁的窗戶外頭一片漆黑,她緩緩地坐上沙發。
外頭一片寧靜,安靜的連點蟲鳴鳥叫聲都沒有,反倒是客廳裡的時鐘一反往常地讓人清楚聽到那秒針走動的聲音。答答答,就像是催促人般一直往前走,永無停止,令人感覺到時間流失的快速。
她忍不住伸手將沙發上的抱枕抱在懷中試圖獲得一些安慰。
「沒事的,沒事的。」她喃喃地說。
希望他真的是在睡夢中,一切是安靜無事,而不是像那包她從抽屜裡和相簿一起拿出來的藥袋…
那個她幾乎要忘掉的過去…
- * *
又夢到那個小孩子了。
桌上和地上散落著幾張大大小小的紙,旁邊放著一盒打開來的彩色筆。而他盤腿坐在小桌子前,安靜地拿著一支鉛筆畫畫。
我也安靜自在地坐在他對面,看著他好一會兒後,我抬頭看看房間四周。
因為太過安靜,我也就無聊的從地上拿了張白紙,從彩色筆盒裡拿了支彩色筆到桌上來開始畫畫。
「送給你。」他突然將一張紙放到我面前讓我看。
紙上畫了一個人,旁邊寫上「ㄏㄠˇㄆㄥˊ一ㄡˇ」。
好朋友?
所以我是他的好朋友嗎?
「謝謝。」我微笑地回他,然後他也露齒回我一個開朗的笑容後,又繼續拿起旁邊的紙畫畫。
「阿德…」
當我開口想對他講些話時,房門突然打開來,一個大人匆忙地走進來打斷了我要講的話,而他也因此轉頭看向那個迎面而來的大人。
還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他就被那個大人一把抱起,而我也被迫推著走離開房間。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要去哪裡嗎?
我們看著彼此,一起被迫坐上車子。
雖然很想問發生什麼事了,但是我們全都保持安靜。
坐在車上,看著他們全都往前方的道路看,我則轉頭往後看,看著車子駛離我們原本待的房子。
旁邊有一台車子緩緩地從另一條道路上開來,然後停在轉角處將車窗搖了下來。
一位叔叔坐在那台車上一直往我們的方向看,我也看著他,直到我們坐的車子轉過路口,沒辦法再看到他,我才轉回頭看向前方。
前方…一片白茫茫的…
* * *
「你醒了嗎?」車子持續搖晃著,一位陌生男性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張開眼睛,眨了一下眼,意識有些混亂地看向前方,看著我現在待的地方…
副駕駛座…
嗯,我在車上,那就表示我還在做夢…
再睡一下吧,趁鬧鐘還沒叫之前。
我閉上雙眼繼續睡。
「快到你家了。」我身旁的男人說。
快到我家?
那就好,快到家了…
等一下我就會從床上醒來了…
我放心地閉著眼繼續入睡,可是身體感受到車子行進中會有的振動搖晃和聲響,讓我有些不喜歡而稍微動了一下身體,打算換個舒服一點的姿勢睡。
但是幾秒鐘過去,這種搭車的晃動感覺愈來愈像是真的不像是作夢,腦袋也愈來愈清醒,沒了睡意。
因為不能好好地睡覺,我有些不耐煩地深吐一口氣,然後睜開雙眼看向前方,這時我才注意到前面是一片黑暗,而我所搭的車子也正行駛在我熟悉的回家之路上。
「今天辛苦了。」
「資料分析出來之後,我會再拿給你看。」我身旁的男人說。
什麼東西?他在講什麼東西?
我轉頭看身旁正在開車的男人,那是一位年紀比我稍長些的男人,從來沒看過的男人。
我不引以為意,因為在夢境中見到不認識的人、不熟悉的環境、甚至夢到自己在空中飛翔都是正常的。
一切都只是夢,醒來還是一樣在自己的床上。
於是我轉回頭再看向前方,看著車子在路上行進,腦袋慢了好幾拍才運作起來…
怎麼回事?
我真的是坐在車子裡嗎?
不是在做夢嗎?
我去哪裡了,為什麼大半夜是搭著一個不認識的人的車子回家?
不對,不是大半夜,是天已經開始有些亮了!
我看著前方的路,想起原本做的夢也是一樣坐在車子上,前面是一片白茫茫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怎麼會在這裡?
突然間我覺得我只要和夢境中的那個小孩子一樣,保持安靜,保持冷靜,看著前面的道路,也許我就可以等到下車的時間。
「頭沒事吧?」他問,然後一隻手朝我的頭部伸過來。
我下意識地將頭往旁邊閃躲,但是下一秒,我後悔了。
我在做什麼?
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這樣會不會造成反效果?
我還能夠下車嗎?
我神經緊繃地不敢再多說話,雙眼視線緊盯著前方的道路確保自己一直是在回家的路上。
而那個人似乎是知道自己自討沒趣,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識相地收回自己的手。
「…」
我不會是夢遊吧?
還穿的一身黑?
在家裡睡覺睡到跑出來,還讓人幫忙載我回家?不會吧?
「…」
空氣中一片寧靜,我用眼角餘光看了旁邊的男人一眼,緊張地等待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對話。
如果他說話了,我就看他說什麼話再來回。
如果他沒說話,那我要講什麼話?
我是怎麼坐上他的車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知道我家?我告訴他的?
為什麼我什麼印象都沒有?
我只記得我在家裡睡覺。
我緊閉著嘴巴不知道該講些什麼,腦裡有的只有剛剛做夢的部分畫面。
看著前面,我不敢跟他有任何的視線交集,而他也一樣保持安靜地看著前方的道路開著車子。
幾秒鐘、幾分鐘過去,他始終沒有再開口說話。
「好了,到了!」他說,然後拉起手煞車,將車停在路邊。
這路邊雖然不是我家門口前,但是確實是離家不遠的路,是我認得的路。
「回到家之後,頭記得冰敷一下,看看有沒有怎麼樣。」
「看你撞那一下不輕的樣子。」他說。
什麼意思?我撞到頭了嗎?
不敢再多想或多問,我直接解開安全帶,頭也不回的開了車門下車。
而那個人也一樣不再多話,等我關上車門後就直接將車子開走,留下我在路邊。
我看著車子離開,站在路邊試著思考剛剛是怎麼一回事,腦裡卻浮現一開始他對我說的話。
「今天辛苦了。」
「資料分析出來之後,我會再拿給你看。」
這是什麼意思?
我做了什麼?
要給我看什麼東西?
為什麼沒有辦法將他說的話和我原本在家裡睡覺的事串連起來?
「啊,睡覺!」我驚呼一聲。
「完蛋了,天快亮了!」
「得要趕快跑回去,不然媽媽起來之後如果發現我不在家裡睡覺,大半夜還跑出來的話,她一定會問的!」
「不要剛好我一開門,她就剛好站在客廳啊!」雖然沒幾步路就到家,但是我還是趕緊拔腿就跑。
到了家門口,我緊張地往下摸摸褲子的口袋看有沒有帶鑰匙出來。
「有了,鑰匙!」
「幸好有帶!」
我趕緊從口袋中拿出鑰匙,並且將它插進大門門鎖裡準備轉開,但是一低頭看見自己身上一身黑衣黑褲的樣子,我馬上懊惱起來。
穿這樣根本就是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誰會相信我沒出去的?
拜託,媽媽還沒醒來!媽媽還在睡!
我小心翼翼盡量小聲地轉開門鎖,然後緩緩地推開大門。
沒有聽到任何聲響的我,探頭往客廳看了一下,然後緩緩地轉身將大門關上。
我走向鞋櫃,脫下鞋子,然後打開鞋櫃準備將它放進去時,卻發現鞋櫃裡沒有一個空的位置可以讓我放這雙鞋子。於是我只好提起鞋子,另一隻手則將鑰匙整個握住不讓它發出任何的聲響,躡手躡腳地往前走。
才走兩步路,我整個人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嚇到。
媽怎麼會在客廳睡覺?
那我現在穿著一身黑,又提著一雙鞋子走路…
如果媽媽現在睜開眼睛的話,我一定馬上就被抓包了!
我緊盯著媽媽,小心翼翼,慢慢地換個角度走到我的房間,然後轉開房間門把準備進房間卻轉不開。
鎖起來的?!
誰把門鎖起來的?
那我要怎麼進去啊?
完蛋了!
鑰匙?鑰匙?我有帶房間鑰匙嗎?
今天怎麼都在找鑰匙?
我放下手上的鞋子,伸手往身上的口袋摸,卻因為聽見客廳似乎有聲響傳出來,嚇到我趕緊低下身拿起鞋子就往旁邊的廁所躲起來。
媽媽!媽媽醒來了!
媽媽…
我緊張地縮在廁所牆邊豎耳傾聽,屏住呼吸等待著。
確認是聽見媽媽的房間門關上的聲音後,我才慢慢地探頭往外確認媽媽的身影。
不在,媽媽真的不在客廳!
沒有在廚房或其他地方吧…
房間…媽媽的房間的門是關起來的,那媽媽應該就是回房間了吧!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廁所,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等待了幾秒鐘後,確定沒有再聽到任何的聲響,我才鬆一口氣,伸手進褲子左側的口袋中拿出鑰匙。
剛剛在慌亂中有摸到鑰匙,因此我看了一下,確認是房間鑰匙後,我轉開房門,然後迅速並且小聲地關上門。
進到房間內,我靠著房門,心狂跳不止,兩腳忍不住往下一攤坐下。
天啊,今天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怎麼了?
還有帶鑰匙出門?
我不會真的是夢遊吧?
看著自己身上穿的黑衣,我反感且不安地直接把它脫下來扔在地上。
「啊!」一不小心在脫衣過程中碰到頭上的傷,我忍不住哎叫了一聲,然後伸手壓住頭上疼痛的地方。
「腫…腫起來了!」
「竟然腫起來了!」我輕輕地摸著頭上的傷。
「我是做了什麼事啊?」
看著眼前我脫下來的黑衣,想著剛剛無法解釋的事,我坐在地方無所適從。
時間滴答滴答地往前走,這裡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好安靜,除了我之外。
真的很不喜歡這種不知道的感覺!
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投降!我得要查清楚才行!
我半跪在地上,起身將丟在地上的黑衣撿回來,開始確認衣服上有沒有其他的東西。確認沒有其他異狀後,我把它放到旁邊,換確認褲子口袋裡的東西。
除了鑰匙…
「啊,還有手機!」
我從後口袋中拿出一支手機,卻發現它竟然是支黑色的手機!
黑色,我討厭黑色!
為什麼翻出來的是一個不是我的東西?
我看了一下手機,往旁邊開啟手機開關,然後試著滑動它卻發現有密碼鎖,沒有辦法馬上解鎖,畢竟我不知道密碼。
看著底下的指紋鎖,我好奇地將拇指朝著它按下去。
「應該開不了吧,又不是我的…」
話未說完,我卻親眼看見手機成功解鎖。
一時之間就像是誤開啟了某種不知名的魔盒般,我嚇得下意識就將手機丟往床上,看著它在床上彈跳幾下後就跌落到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是我的指紋?
我為什麼可以解鎖?
這明明不是我的手機!
彷彿被人拿了棍棒往頭上連敲了好幾下,不愉快、不喜歡、噁心、討厭、混亂的感覺一直湧上心頭。
我難受地彎起身子將頭埋入手臂中來保護自己,試圖緩和那種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次沉睡於黑暗中。
* * *
「阿德,阿德?」
「你還在…你還在睡嗎?」
都已經快中午了,王偉德卻一直沒有從房間裡走出來,讓媽媽緊張地走到他的房門前來叫看看。
其實一大早他從大門進來的時候,她真的被他嚇到了。
他真的出去了!
她看到的黑衣人真的是他!
知道他可能不想被發現,她刻意裝睡,刻意走回房間好讓他卸下心房回到自己的房間。
原本她打算像平常一樣準備早餐,裝作若無其事的觀察他的狀況。
可是半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她一直看著他的房門等待著,他卻遲遲沒有出來。
都快中午了,他該不會大半夜的出去發生了什麼事吧?
「阿德?」
她試圖轉動門把,發現門把沒有鎖住就打算要打開門查看他的狀況,卻發現門只能打開一個縫隙,就像是有東西擋住一樣。
「阿德,阿德?」她著急地敲了幾下門,推了又推,才終於又開了點門縫可以往裡面看。
「什麼東西擋住了?」
那…那是阿德嗎?
阿德躺在地上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
「阿德,阿德?」
「你怎麼了?醒醒啊!」
「嗯?」躺在地上的王偉德這才聽見了的媽媽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坐起身子回應。
「阿德?」媽媽著急地要推開門確認王偉德的狀況,卻被他的身體一個往後靠上而再次關上了門。
「呃?阿德開門啊!你為什麼又把門關上?」她邊問邊敲著門。
「我換一下衣服再出去!」他回。
「…」
「怎麼了嗎?」他問。
「我…我看你都幾點了還沒出來吃早餐,所…所以就…」
「哦,我等一下就出去了。」
「你沒事吧?昨…昨晚你看照片看到很晚才睡嗎?」
「照片?哦,對啊!」
「那…那你整理一下就快點出來吃吧!」
「呃,都快要中午了,我看你就直接吃午餐算了!」
「我…我去準備午餐!」
「嗯,謝謝媽。」
感受到王偉德不願意讓她進房間看他的狀況,媽媽站在房門口躊躇了一下,最後只好帶著不安走去準備午餐。
而王偉德則發愣地坐在房門邊,看著他的房間好一會兒後,一手抓起那件丟在一旁的黑色上衣,然後站起身將門鎖上。
看了一下房間的四周和地板,他開始從房門往房內慢慢走動,然後發現了一支掉落在床邊的手機。沒有多看一眼,他直接撿起暫時收在手中,然後繼續彎著腰確認四周和地板再也沒有其他異樣的東西後,他就將手上全部的東西都塞進書櫃旁的一個空箱子裡,再換掉身上的衣服。在離開房間前,他照了一下衣櫃前的鏡子,看見額頭有傷,就抓了抓瀏海蓋住額頭上的傷,再走出房間。
- *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給他看過以前照片的關係,從他走出房間後,媽媽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原本的王偉德。
原本她還打算在吃午飯的過程中觀察他,看看他有沒有什麼不對勁,可是當他很自然地用左手拿起筷子夾菜來吃時,她愣了一下,一下子沒有辦法馬上反應過來,因為感覺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他回來的樣子,讓她不禁心情有些激動,而連吃下好幾口飯試圖壓抑自己的情緒。
同時,也因為以前的照片的事提醒了她,讓她不禁心情複雜的看著眼前正在吃飯的他。
先前一起相處的阿德…
她該這麼想嗎?
把他們視為兩個人來看?
這樣不對吧!
她是瘋了,才會這麼想的吧!
可是,一個右撇子,一個左撇子…明明是同一個人…
她都忘了,曾經有過的事實…
他,還好嗎?
「阿德?」她忍不住開口問。
「嗯?」
「飯好吃嗎?」看著他又伸手夾菜到自己的嘴巴裡吃,她順勢地問卻無法說出自己內心的問題。
「嗯。」
他接著又連吃還幾口飯將自己的嘴巴塞滿,就像以前那樣。
「好吃就好。」
是因為照片的事刺激到他了嗎,否則怎麼會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不一樣?
她伸手輕撥一下他微亂的頭髮,卻因為誤觸到他頭上的傷,讓他皺起眉頭,下意識地往旁邊閃躲。
「怎麼了?」她問。
他的反應…
他在閃躲她的碰觸!
「沒事,沒事!」他說,然後裝作沒事一樣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繼續低著頭吃著飯。
他頭有怎麼了?受傷了嗎?
是大半夜的跑出去弄到的?
他該不會是想起了什麼事,所以才半夜跑出去確認嗎?跑回以前的學校或什麼地方去走走看看嗎?
有需要半夜跑出去嗎?
白天也可以找時間去,不是嗎?
「你回去看看了嗎?」她問。
「回去哪裡?」他問。
「你不是跟我要了以前的照片在看?」
「照片…」沒有思考太久,他回覆,「只是很久沒看,突然想看一下而已。」
「沒事。」他說。
很久沒看了…想看一下…
跟先前他說的是一樣…
那麼真的是她想太多嗎?
左右手的用法也是她想太多嗎?
看著王偉德似乎不太想要讓她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她也只好暫時先不要問太多,再觀察一段時間看看好了。
現在…只要他沒有受到什麼傷就好。
- * *
王偉德靠著關上房門,看著房間,忍不住思考。
這是第幾次了?
好像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還是他根本沒算過幾次?
感覺自己好像一直在丟失記憶…
看著那本放在書桌上的相本一會兒,他走向書桌,將桌上和房間裡有被移動過的東西都擺回原來的位置,連同吃飯前丟進空箱子裡的黑色衣服、鞋子和手機也重新整理收起來。
為了不讓媽媽擔心,他不斷地以能夠判斷的範圍內隱瞞。
自從筆記本的出現,他開始思考他這樣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寫過的東西不見了、用過的東西移位了、屋內的擺設有了些微的改變、多了什麼東西…
不論是什麼,他就是盡力恢復到原本的樣子。
現在又聽到了一段他不記得的話,「你不是跟我要了以前的照片在看?」
那麼就是放在他書桌上的那本?
他想起筆記本的存在,好奇裡面是否還有再寫些什麼時,它卻不在背包裡、不在家裡,也不在公司裡,於是他一度以為那本也許已經還給別人了。
還給誰?
他不知道。
但是,某一天他再次看見這本筆記本出現在他的書桌上時,裡面的記錄已經增加了好幾頁。
看著裡面寫上的日期、時間和發生的事,他莫名的覺得那些剛好補上他空白的記憶,縱使上面的字跡和他的不一樣。
不過,真的感覺好奇妙。
愈看這本筆記本愈覺得他好像多了一個兄弟一起生活的樣子,雖然他看不到碰不到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幾次他幫忙收拾幫忙隱藏,為了不讓媽媽發現他的不對勁。
幾次媽媽問一些他不記得的事情時,他僥倖地用筆記本裡的答案來回答而安全過關。
幾次下來,他試著要跟筆記本裡的“他”溝通,可是中間好像總有什麼東西阻攔著。
就像他將想要講的話寫在這本筆記本上,但是每次他再看見筆記本時,他曾寫過的那一頁都會被撕掉,而且還會被撕得乾乾淨淨的就像是從來沒有其他人動過這本筆記本一樣。
他也試過寫在同一頁上來回覆“他”的話,但是好玩的是,他再看見時,留下的總是只有“他”的字跡,好像…這本筆記本是平行時空裡的東西,看得到卻留不下任何屬於這個世界的痕跡。
最後,他放棄了。
躺在床上,看著筆記本,他看見裡面提到了照片的事。
是“他”跟媽媽要照片來看?
那媽媽看到“他”的時候,感覺是什麼樣子?
有覺得是他嗎?
左撇子、右撇子?
「啊,對了,講到照片!」
「趁媽媽還沒回來,趕快拿回去放吧!」
拿起那本已經在書桌上放幾天的相簿,他直接走進媽媽的房間裡,依照自己記得的位置將相簿放回到抽屜裡,卻在打開抽屜時看到了一包藥。
是媽媽的嗎?
他好奇地拿起來確認上面寫的名字,沒想到竟然會看見自己的名字,而上面的日期已經是好幾年前了。
他不禁納悶,想不起幾年前他有生過什麼病?除了現在的記憶…
不過,這包藥怎麼看起來像是沒開封過一樣?
也許當時媽媽覺得情況沒有想像中的嚴重就沒讓他吃這包藥吧。
那為什麼還要留著這包過期的藥?
丟了吧!
他將相簿放進抽屜裡,然後順手將藥袋拿出來並且丟到一旁的垃圾筒裡。
不過,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時,腦海裡突然浮現一位男人的身影,一位在籃球場外坐在車子裡一直看著他和同學們打球的男人。
因為太過於在意那位男人注視的眼光,讓他一直無法打球打得盡興。
是在等人嗎?
還是車子出狀況,所以在等拖車?
也未免太久了吧?
還是要去問一下?
最後,他禁不住心裡的疑惑,在打球打到一個段落時就下場喝水。
看了一下場外的男人,感覺那男人似乎有話要說,於是他拿著水瓶就走到籃球場外。
「你是王偉德嗎?」一見到他走到車子旁,坐在車子後座的男人就開口問。
「呃…對,我是。請問你是…」
一張名片遞了上來…
他看了一下,那之後他怎麼了?
為什麼他會跟著坐上車子?
那個男人那時候跟他說了什麼?
他記得那個時候後方突然來了一個重擊讓他暈了過去。
好真實,那個重擊…
突然間,他想起以前似乎也在什麼時候看過那男人,而走回剛剛放相簿的地方準備要來翻看照片,卻在打開抽屜時再次感受到脖子被重擊而身體瞬間沒了力氣,眼前一片黑暗。
卓志浩站在後面用一記手刀將王偉德擊暈後,立即伸出雙手扶住王偉德讓他順勢往下躺在地上。
「王偉德?王偉德?」卓志浩蹲在地上輕喚他。
確認王偉德真的暈過去後,他鬆了一口氣。
「呼,好危險!」
「幸好我有提早進來!」
「應該不會太快醒來吧?」
「太快醒來可是會嚇到我喔!」卓志浩笑著說,然後站起身往前站到櫃子前,看著那本放在抽屜上方的相簿。
「好了,都看過了,可以開始回收!」
他看著相簿,吹著口哨,左右翻著相簿,一頁又一頁,然後將一張又一張的照片抽出來收進左手裡。之後又翻了好幾頁,確認沒有要拿的照片後,他就把左手裡的照片收進他的背心口袋中,再從另一側的背心口袋裡拿出另一疊照片,像用撲克牌般將照片散開成扇形。
看著手上的照片,他一邊調整相簿裡照片的位置,一邊將手上的照片交錯地放進相簿裡。
突然間,在他準備要抽出某張照片時,他卻發現手指頭上所感受到的照片厚度多了點,讓他好奇地將那張照片抽出來查看。
「原來是兩張照片放一起,難怪我會覺得比較厚。」
他將兩張照片分開來看,又翻到照片的背後看,才看到其中一張照片的背面有一個手繪圖案。
他愣了一下,盯著那個圖案看了好一會兒後,他轉頭看了一下昏倒在地的王偉德,又翻到正面看那張被畫上圖案的照片。
猶豫一下,他也把那張照片收進他的背心口袋中,然後繼續更換照片,再把相簿收進抽屜裡關上。
看了一下還在昏迷的王偉德,他轉身走到一旁的垃圾筒。
「剛剛是丟了什麼東西進去?」
「藥袋?」
「王偉德的?」
「這麼久的藥還留著?」看著藥袋上面的日期,他納悶地說,然後將它從垃圾筒裡拿出來,視線跟著字句往下看。
當他看到藥袋上的藥品項目時,他雙眼微瞇起將藥袋翻到背面,確認剩餘的藥量。
接著,他將藥袋放回到垃圾筒裡,然後轉身沿著剛剛進來的路線,翻過窗戶離開房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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